第311章 成了（第2 / 2页）

满桂这样的低级军官，离总兵赵梦麟的家丁亲兵差得远，他分到的，自然是京里出的破烂玩意儿。

马祥麟将刀入鞘，推到满桂面前，口吻冲淡宁和：“满兄弟，朝中文臣，也不尽然都是酸腐刻薄、藐视咱们武人的刀笔吏，也有做刀做枪和做人，都上路的。马某不久要去东边龙门关，等不得满兄弟将这新刀使趁手后，咱俩再对战比试了。不如，就比比，谁手里的家伙，杀的鞑子多吧？”

帐中针落可闻。

“满桂兄弟，”马祥麟耐心地等对面的莽勇者说完，轻轻叹口气道，“马某不是在故意卖关子，只是在想，那人真是对边军里的强手了如指掌，却又宅心仁厚。”

马祥麟淡淡笑道：“边关之地，真本事要有，名声也不能不扬。正是那人说与我知的，宣大总督崔景荣崔公，当年在宁夏镇边，打了一口一百五十斤的大铁刀，命手下人抬着，自己则骑在马上、扛着同样大小的木刀，巡视草原，北虏以为，我大明就连文官，都是上马则战的猛人。道理是一样的，让鞑子以为，宣大军中能胜我马祥麟的勇将，大有人在，有什么不好？”

铁器碰撞的叮啷响声后，马彪捧出来一件兵刃。

满桂心头顿时一舒坦。

马祥麟冲马彪使个眼色，马彪走到营帐深处，打开一只木箱。

满桂越说越急，目光一如单刀进枪时那么犀利如电。

满桂见马祥麟若有所思地琢磨断刀，不耐烦道：“说刀作甚，说回咱俩打架的事。马大将军，我确实不明白，你们南边人，心里的窟窿眼儿都装些啥。今日黏枪的时候，你分明觉出我的刀不对劲了，顺个枪花就能拨开，为何故意将枪脱手？你到底是要赢了老子、让老子跟着你卖命，还是要让老子赢、给老子脸上贴金？不管前者后者，老子都不稀罕。”

这南蛮子，还挺会说漂亮话哩。

“算是朝廷派来巡边的文臣吧，她自家也有买卖在蓟镇宣大一带，所以熟悉此处。是她教马某知晓，宣府军中有个满桂，是员勇将，马某若有心御敌于关外，顶好引你为同袍。不过她还说，若你不愿轻易就和咱这样外来的南蛮相处，我亦不应强求，但不妨为你涨涨威风和名气。”

但，无声胜有声。

马彪正揣测，郑夫人和少主能否心想事成之际，满桂伸出大手，握住了刀柄。

“马将军，边军行粮，每月一两五钱银子。我满桂，也不是没见过好物什的土包子，这把刀，差不多得小十两银子。我带人，跟你去东边，你给管口饭吃就成，大半年的行粮银子，我不要，折抵这把刀的钱。我满桂，从不白拿别个的好处。若杀鞑子杀得痛快，马大将军再赏我便是。”

“什么人？”

他成年后的认知里，头一回遭遇今日这般跌宕起伏的言行与思维方式，令他由倨傲不屑，到血气上涌，到处变惊诧，到登门解惑，到心生澎湃，最后，成了懵懂不知如何应对。

但吏治腐浊，匠户生计困窘，京中打制输出的兵器，也就越来越差。九边的不少将官，无论是吃空饷攒钱也好，自己做买卖牟利也好，但凡手里宽裕、养得起家丁的，都会在本镇招募工匠，给自己的嫡系家丁队伍打制真正好用的兵器。

满桂听着听着，面色稍霁，闻得最后一句，嘴角的不屑又浮上来：“我打鞑子靠的真本事，不靠吹牛。”

一声轻而哑的“嘶”声，刀光过处，黄麻纸被削成两半，如秋叶般，缓缓地飘落。